一、回到拉萨
当客机沿着雅鲁藏布江河谷稳健地降落在贡嘎机场,心绪在飞机搅起的气流中震荡。透过舷窗,连绵舒缓、绿迹斑驳的高原延伸在机翼之下。飞机落地的瞬间,脑际是空白的,周身的毛孔是缩紧的,一种无法言表的悸动填塞在心、在喉,有一个声音在心里跃动:魂牵梦系的雪域圣境,我终于又贴近了你———拉萨。
六月的阳光在机舱门打开的瞬间耀眼得跳入眼中,洁净的空气似乎没有一丝尘埃,眯起眼,品味阳光的温暖,心里的悸动被越来越浓重的归宿感取代。
湛蓝的天空舒卷着丝绢般的白云,苍黛的群山守候着雅鲁藏布江。机场出口是迎接我们的满脸笑容的地陪导游,初次见面的她向我们献上了洁白的哈达,那是真诚的颜色。哈达披展在脖际,随山谷里透明的风飘荡。
旅游车在雅鲁藏布江边上快速地奔驰,车上播放的《神鹰之歌》敲打着我的耳鼓,江中静静流淌的江水向人们诉说着西藏古朴而迷人的传说。水岸上的杨柳婆娑着身姿,路旁偶尔闪过一两幢藏民的碉房,房子粗朴端方,闪烁着降红色、白色的光彩,房前屋后的经幡猎猎飞扬。路旁的山都不高,山势也比较和缓,一片片青稞碧绿在山坡与河漫滩之上,牛羊们懒懒散散地游逛在路边,周边没有嘈杂,一切笼罩在安宁、梦幻之中……
车子在下午炽热的阳光下驶入了拉萨城区。拉萨的街道比六年前宽阔整洁了,路旁的树翠绿高大,街道上高悬的迎客横幅光彩闪动,高矮错落的楼宇与民居随意而又别致地排列在道路两侧。黑色的门窗、五彩的屋檐,一盆盆鲜花摆放在窗台上,藏族是喜爱鲜花的民族。街上的人和车都不多,人们的面容是安详的,脚步也是从容的,女士们的藏裙在夕阳下彩虹般地闪亮。融合了现代与古典、国际与民族的拉萨城展现在你的面前。
一座洁白、高大的佛塔矗立在路的中央,仿佛是刚强的卫士守护着城堡。导游说,布达拉宫就在前面了,刚刚沉静下来的心又猛地跳动起来,郑钧的那首《回到拉萨》仿佛在耳边响起:回到拉萨,回到了布达拉……
转过佛塔,眼前豁然开朗,布达拉宫广场就在眼前,雄伟的布达拉宫就挺立在身旁。金顶,在阳光下下幻化出万道光芒的金顶映入潮湿的眼帘。颜色简单,却异常鲜亮的红宫、白宫倚山就势地布列在山坡之上,衬托出宏伟、高大、坚固、亲和的气势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藏香的芬芳,宫殿脚下,虔诚的信徒匍匐长跪,顶礼膜拜,手摇经筒的藏族老妇气定神闲地踱过。宽阔的布达拉广场上,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迎风招展,一股无法名状的激情油然而生,涨满了归宿与疲惫的心。
车子恋恋不舍地驶过广场,眼前恢复了都市的喧哗,好在我们的宾馆就住在布达拉宫的斜对面,打开窗就能看到宫殿的侧影。
头渐渐地有些晕,像喝了酒的感觉,那是高原反应,那是高原母亲送给每个刚到青藏高原的儿女的“醉人”礼物。
二、大昭寺与八角街
由于高原反应及拉萨的空气干燥,晚上睡眠不深,偶有醒来,感觉呼吸略有不畅,口干舌燥,看看时间才夜里三点,起床喝了一大杯水,继续睡。
一觉醒来已是早上八点多了,昨晚不知什么时候下了一场雨,让拉萨的空气不再那么干燥,下到餐厅草草吃了一点早餐,拉着同伴直奔大昭寺。
9点的大昭寺广场早已人头涌涌,广场上空弥漫着酥油味和煨桑的烟雾。以大昭寺为核心,围绕着它的是著名的八角街(藏民称之为八廊街),大昭寺是一座高大的、有着金色屋顶的寺院,寺前的一栋低矮的房子里点着成片的永不熄灭的酥油灯,寺门前总是充满了磕长头的人们,此起彼伏,将那永生的愿望、来世的渴求,全倾注在将身躯与大地的亲吻中。在双手合十高举,在弯腰俯首,在跪磕起伏时,他们全神贯注,心愿与动作在绝对的统一中。但在长磕之后的休息时,他们团坐在一起,喝着酥油茶聊天,又似乎处在家居生活中。由于藏民长年的起伏跪磕,把大昭寺门前石板磨得光亮。
大昭寺内,殿堂周围转动着的经筒、转动着的人群,阴暗的殿堂内缭绕着的香烟,听不懂但感觉神圣、神秘的颂经声,着红黄袍的喇嘛,神佛前闪烁摇曳的酥油灯,虔诚信徒晃动的身影,全笼罩在那片充满燃烧着的藏香的空气中,金银制作、镶满珠宝的菩萨端坐在上,以千百年来不变的目光注视着一切。
殿堂之上,是屋顶平台,平台上耸立着金色的房顶,金色的雕塑,在高原的阳光下闪着金光,这就是大昭寺的金顶。金顶之上,是蓝天、白云。那蓝,是那样的纯,不见一丝杂质。而那白云,也是那样的纯,那样的轻盈,那样的柔软。只有到西藏,你才能感觉到,原来你所看到的蓝天白云是那样的不真实;只有到西藏,你才能感觉到,蓝天白云是离我们那样的近,你可以平视、俯视,甚至似乎可以触及。(说句题外话,我个人认为,到西藏哪怕只是看蓝天白云,那也是一种享受,值!)
蓝天下,平台上,一群打阿嘎的藏民,在齐声唱着歌,旋律不复杂,很轻松、随意,但与劳动的动作,与背景的蓝天显得十分协调。他们排成队,一手持工具,一手随着节奏甩动。步伐一致,进退有序,举手、投足、转身,似舞蹈一般。从未见过能将日常劳作与歌舞结合得如此之好,仿佛是为了这歌舞才产生出这劳作来。蓝天白云陪伴着她们,劳动与自然、歌舞浑如一体。我站在一旁长时间的停留、观看。而这时,那表示着神佛崇高的金顶,反而变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。
下面,磕长头依然坚韧不止,颂经声依然阵阵,香火依然缭绕,宗教精神世界的追求,永生来世的渴求还将以这种形式长存下去。
上面,永远的蓝天白云,灵动的身躯,和谐的歌声,伴随着最日常普通的劳作,世俗的生活也将以这种生动、随意的形式长存下去。
这就是藏民生活的两面,反常极大,但却非常协调地浓缩在大昭寺的下面和上面。
走出大昭寺,在八角街随着人流转经,目光所顾及的,一开始是琳琅满目的小商品、藏饰工艺品和商家、店铺,而后,我的目光开始转向转经的人们。我喜欢面向人流,看着他们从眼前行过,看着虔诚的不停地摇着经轮的老人,看着身材魁梧、头扎红带的康巴汉子,看着额头上一片灰白、已有老茧的磕长头的人,看着与我一样的中外旅游者。他们由于信仰、由于习惯、由于好奇,全混杂在一起,进入这似乎永无休止的围绕着一个核心转动的人流中。
在人流中,我开始尝试着与一些藏民做交流,希望他们能成为我拍摄的对象,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神秘感总是很吸引摄影者的。在大昭寺的院墙旁,遇到了一对蜷缩在地上的衣衫褴褛的母子俩,当我提出拍摄要求的时候,她们爽快的答应了,面对镜头,几岁的儿子依偎在母亲的身上,黑黑的小脸残留着未抹干净的鼻涕和隐隐的泪痕,而母亲则露出了纯朴的笑容,这一刻几乎把我感动得落泪。
这就是藏族同胞罢,也许他们很穷,生活很苦,但他们很快乐,很单纯。
注:打阿嘎,是使用一种打夯工具将屋顶打结实,以防漏水。工具其下端为圆形石盘,石盘中间有孔,插着木杆。通常打阿嘎者单手持杆,分成二组,轮流打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