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里是逼人的压抑，我泡了茶，碧螺春。
小时候看传记，乾隆皇帝被曾经这淡绿的茶水倾倒，誉了贡品。便对它充满向往。
第一次泡的时候，是你教我的。透明的玻璃杯映照出你的欢笑，你的笑不象我那么放肆，你很内敛的笑，眼角那抹鱼尾纹说的是岁月，说的是沧桑。你怎么放肆，你不似我，以为有无限的青春挥霍，直到今天才明白你的苍凉，因为，我的岁月我的沧桑也在我的眼眸深处。
“水不要太热，泡碧螺春不象你们泡铁观音，不能用滚烫的水，要九十度左右，这样才能把它的味道泡出来。”
凝神，手指伸进了茶杯，好烫，是你在说话吗？空荡荡的房间回荡着你教我泡茶的声音，回首，你在那里？歇斯底里的哭了出来，你在那里？
“林，帮我把杯子洗了。”又是你的声音，我涣然，知道又是幻觉。“用玻璃杯泡，不要紫砂壶。不要总用你以前的想法，闻闻，香么？”用鼻子凑前去，狠狠的吸了一口。
我摇头：“不香，没有茉莉香。”
你疼爱的搂住我：“傻子，茶怎么能比花香呢？茶就是人生，慢慢品，就是不同的人生，与你的铁观音截然不同的人生。香在深处才是香，太表面的东西怎么能持久，就算香如茉莉，也会残谢。”
我其实信了，只是矫情的假装不信，把头摇着，你嘴唇的微笑越来越重，盖了上来，是碧螺春的香味。从此，固执的喜欢这种茶叶，固执的用你的方法去泡。今夜有些凉了，我披着睡袍，阳台望去是一轮满月。圆缺盈亏，古来憾事。今夜月圆，你现在的人生也这般圆满么？缀一口茶，好苦，过头了。嘴巴深处是回味的香，象你说的，那般的香。
爱过头了，也苦。只是回忆，也如这茶，泛着暗香。

“哐啷”是玻璃杯跌碎的声音。
好久没有泡碧螺春了。好久没有很放肆的笑了。你总是很忙，我阴沉着脸，把杯子往地上摔去。
“你又发什么神经了？”你不屑和我计较，只低低的说了句。
我的泪水涌出：“你不要我了？你总是不陪我？为什么？”
为什么？
当时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么强求？无理取闹能挽回我们的欢乐吗？我真的不知道。你好脾气的静静的打扫地上的碎屑，回头说了一句：“我不要工作？不要前程？我天天变成你身上的汗毛？”
呵呵，冷了，拔了根头发，是你吗？那时候那么计较你给了我多少？爱，要衡量给对方多少的么？我现在还不懂。
“冷了就靠过来，不要怄气。”你嘲弄的说。
我冷冷的看你，受不了你的嘲弄，把衣服一穿，甩门而去。
回来的时候，你还是嘲弄的眼神，我是个委屈的孩子，钻进你暖好的被窝，眼泪放肆的流，等你温暖的手拭去那委屈。那时候的委屈，现在看来好幸福。
依稀中，你的手一样的伸来，抹去我的泪。“傻子，哭什么啊，男子汉，有什么好哭的。”把自己的手放在脸上，慢慢的厮磨，好暖，象你的手。抹去了眼泪，抹得去回忆吗？

还是分离了，走向离别。
我没有劝君更进一杯茶的心胸，难以忘记的强迫自己去忘记，连碧螺春的味道，也不想记起。
那天竟忘记了你的电话号码。千百回想跟你打个电话过去，却怄气把你的电话在手机里洗掉。强迫自己不去想你，不去打。等想起想给你打的时候，已经记不起那十一个数字了。
悲哀了一宿，将打电话的热情浇灭。然后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，我们分离了。曾经与你有的梦，今后要向谁诉说？恍然如梦。
再有两天就是圣诞了，意外收到你的信息：“牛妈妈问鸡妈妈，为什么你生蛋的时候不痛，还咯咯笑？鸡妈妈说，生蛋快乐啊！”
圣诞快乐？
今年的圣诞谁陪着你过？那夜，那寒冷，那浪漫情事。那温暖的拥抱和醉心，那激动的吻，长长的，吻透了心吻遍了梦。我的圣诞怎么快乐？想你和你新的他？想你们以后的岁月？想你们在星夜下长长的吻。想发过去：“是不是他比我坚强，比我能让你幸福。”泪坠落在手机上，打湿了一片。
枕头不必做证，它已经收拾了我太多的心情，原来心情会如此潮湿，一不小心就渗出思念。我装做不在乎，我只淡淡的回复：“谢谢！祝你也快乐！”心早已经支离破碎，无法收拾的残局。破碎的，是诺言，是记忆，是泪水，一地狼籍。怎么收拾。
昨天晚上又梦见你的笑了，象宠个孩子似的望着我。
我哭着问你：“记得那片海吗？记得你说的一切一切吗？记得你说过我们的永远吗？”你还是在笑，什么也没有说。你一定忘记了，忘记我们看海的日子了，忘记了生生世世的约定了。你笑得那么自然，不再为我。你宠的不再是我，爱的不再是我。一根尖锐的针刺进了心里，痛醒。枕头无辜，怎么总将我的忧伤深深忍受。
窗外，依旧是月明星朗，云淡风轻。
我好冷，碧螺春已经凉了，我挣扎着爬起来，用冷水浇灭我那容易自怜的情绪。自己的双手环住自己，好暖，象你的手臂。
告诉我，今夜你的梦有我么？告诉我，人一辈子能动情几回？他还在你的怀里么？他会冷么？你冷么？
我冷了，在这异乡冬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