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，爱看天。坐在院里，仰面而观。孩童拖着老竹椅，哒哒哒！一会，倒将着骑，六足马。咖哒咖哒——
　　天被灰瓦檐边切成一块，掉入井里，井底也有了天。井里面是桶，桶外面是井，井外面是院。院外面是山，一环的山。山又围成“井”，“井”外又是什么呢？“井”外面，还是天，天外有天。老人迷迷糊糊地给孩子讲那个老得不能再老的故事——从前有座山，山上有座庙，庙里有口缸，缸里有个钵，钵里有颗豆……
　　天就在头顶，清澄澄的。老鹰在天上，移来移去。一点黑，一点黑，还是一点黑。点变大了些，向着光。看久了，点绿起来，好像一碗清汤面上，浮起一点碎葱花，绿油油的。孩子仿佛轻轻在汤面上一吹，葱花便在油亮的汤面上划破一点油花，漂到灰瓦外边去。
　　夜了，星子满天。而孩子能看到的天，就那么一块。几点星子，从瓦面上滚到天中央。桶在井里，井在院里，院在一环山围成的的“井”底下……这一切，都是姥爷告诉他的，孩子却从没看见过。孩子能见到的，惟有头上的那角天，几点星子，闪着清光。孩子于是问老头，如何才能看到一整块的天。老头想了下，说“看看我的眼珠子”。满天的星子都藏在发了黄的眸子里，一颗也不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