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马是我住的出租屋楼下,一个废弃了的工棚里住的拾荒老头.
   谁也不知道他是那里人,为什么在这里?是怎么到这里的,现在社会竞争残酷激烈,自己的事情还忙不完,哪里还有闲心去关心一个微不足道的拾荒者呢?
  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我喝多了酒,昏昏沉沉在老马的门前吐的一蹋糊涂,我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和这个脏兮兮的老头子有什么接触.
   可能是我呕吐的动静太大,老马打着手电筒走了出来,看我吐得昏天黑地连忙返身端来一盆水,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我看见盆里放着一条雪白的毛巾,我连忙道谢,随即连头带脸洗了一通,觉得清醒了许多,回身准备上楼,刚一抬腿就打了一个踉跄,老马连忙扶住我:"你住几楼?我送你上去吧."
    我脚下像踩了棉花包似的左摇右晃,只好半倚在老马的肩上.
    我怎么没发现老马个头足有一米七,在他肩膀上很有安全感,不一会就到了五楼.
    我把钥匙递给老马,老马熟练地打开了房门扶我在客厅坐下来,给我冲了一杯浓茶,我让他坐.他卑微地摆摆手:"这本书我可以看一下吗?"
    老马的声音很小,很胆怯.
    我却像是耳边响了一声炸雷,酒醒了一半......那是一本德文版的马尔萨斯的著作<<人口论>>.
    我当时的样子一定非常滑稽可笑.
    老马文雅的笑了:"很奇怪是吗?"
    可能是由于职业的习惯,我对这个蓬头垢面的拾荒老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老马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,一扫刚才卑微的神情,温文尔雅的侃侃道来:"你是搞社会学的吧?我是一个同性恋者!"
    "这没有什么啊!你是哪里人?怎么在这里拾荒呢?看你的样子是受过高等教育的,怎么会......"
    "六年了,我不敢和任何人接触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我的情况,我真很郁闷,很冤枉啊......"
    我望着这个满脸沧桑的老人,心里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:他的每一个皱纹里都有一个深沉故事.
    "你慢慢说吧,我对你的故事很感兴趣,我也不想睡了,我可以给你报酬".
   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来:
    "人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,有的时候为了自己的面子,伤害了别人,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安宁."
    下面就是老马讲述的关于他自己的故事.
    我小的时候因为父亲的历史问题,常受人的歧视与欺侮,所以我就讨厌男孩,喜欢和女孩玩.
    大约在十二三岁,父亲带我去洗澡,激起了我对同性的欲望.回家后躺在躺椅上从生殖器到腹腔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,之后生殖器晚上经常勃起,我就用手去玩弄由此学会了手淫,第一次和同性接触,大约是十四岁.一个夏天.我和邻居男孩一块乘凉,开始谈论两性的事情,我们俩开始互相玩弄生殖器,引起排精.这时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.以后我们又在一起玩了三四次,这时我家从市郊搬到市内,虽然我们不能接触了,但心里十分想念,性冲动十分强烈,手淫次数急剧增多.
    大学毕业以后,我来到广州工作,开始,我还比较收敛.不敢去注意男人.大约在1973年的秋天,我去一个公共小便池,解小便,身旁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在玩弄自己的生殖器,而且弄得很大,我一下看呆了.自己的生殖器也不知不觉的硬起来.由于还有其他人,我很害怕就出来了.
    这时，他也跟着出来了,我去南方大厦买牙膏,他跟过去了,我吓得跑起来,看见一个柜台边人多,我就挤了进去想躲起来.哪知他也挤进来,并且轻轻地抓住我的生殖器,我又害怕又好奇,只觉得心脏快跳出喉咙,又有一种强烈的渴望,任他摸起来,一会儿就硬了,感到很舒服,最后在裤子里排精了.他也走了.
    打那以后,我便有意无意的进出那个厕所,留心旁边的人,碰到了一个又一个.
    我也开始从比较中有了选择:个子要中等偏高些,体型要像运动员,脸型要显得老成,而且有气质特点,特别是阴茎要粗大而有吸引力.我最讨厌娇柔做作"娘娘腔",对于这些人虽然频频暗送秋波,我也毫不理会,有时寻觅不到合适的人,便很快离开,解决的办法就是回家自慰.
可是,我逐渐感到,有不少人只是为寻欢作乐,他们没有真正的感情,说来就来了,说走就走了,信誓旦旦,常常都是假话.所以,和这些人的关系只能是"露水夫妻".渐渐的,我从同性"恋",变成了同性"肉欲",只要相互得到满足,无需情感基础.
   在这期间,我结了婚生了孩子,但结婚生子并没有使我改变对于同性的兴趣.
    我仍然在公共厕所中相互勾搭而性交,从1980年开始,和我相交的二十多名男青年,都是在厕所中活动的,没有爱情,没有交往,有的甚至不知道名姓,互相口交,自慰,玩玩而已,事后各走各的路,下次再遇,合意的可以再搞,不合意的就视同路人了.
    常言道:"常在河边走,哪能不湿鞋".我的事情终于被单位发现了,那个年代,对于同志的态度还不像现在这么宽容,我被单位处分了.
    我妻子坚决地和我离了婚,她受不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,和异样的眼光,带着孩子调回内地.
    我在一夜之间家破产荡,妻离子散,我想死的心都有了.唉!我觉得非常对不起他们娘儿俩,据说我妻子另外嫁了人,因为拖着一个孩子,她老公对他很不好.唉!作孽呀......
    可那时,我并没有想那么多,依然时时出入有同志的场所.
    后来,单位倒闭,给我发了三万块钱,让自谋出路,我所学的专业已被淘汰,又没有什么别的特长,就只好东一下,西一下的打零工为生.
    六年前,我的儿子从内地展转找到我,要我给他找工作,并以各种理由问我要钱，很快几万块钱就花光了.钱我不心疼，我让她们娘受了那么多的苦，该给他一些补尝.可是....
  他还占了我的房子，把我赶出来了...你说我这些烂事能跟谁说？
  他的眼里闪着泪光，久久不说一句话......
            "老马，你有什么打算？"我好不容易打破了这死一样的沉寂.
     "能有什么打算？街道照顾我，让我在这里拾荒，好在收入还可以，每月还有积蓄，我一个人能吃多少？
     我儿子还没结婚啊!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总要有点表示啊."他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"还不知道人家要不要.唉!"他摇着头一脸无奈.
     老马走了，我却再也睡不着了，他的经历，他的想法，他的现状,给了我许许多多的思考和警示.
  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的名言：在考虑自己的同时，也考虑别人，这样的人才算的不自私.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们同志能否都成为不自私的人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