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广同的聊天室我认识了他们.
  2002年6月的一天,我第一次在朋友的指导下,进入了聊天室.
  一个网名叫"雄关漫道"的网友主动和我聊天,那时的聊天还没有现在时髦的"晕""超富""HI"这些字眼.不知道是那时的人感情不丰富,还是大环境对同性恋的不够宽容,体谅.同志间的聊天也都是些各自情况的介绍,就是骗子的骗术也简单愚蠢.没有绕很大弯的恭维和迎合.
  不知不觉半年时间过去了,我们聊的很融洽.见过两次面,他是一个85岁的老人,我真的惊呆了,这样的年纪能熟练的打字,聊天真是个奇迹.
  我没有恋父情节,但我非常欣赏这个坚强自信的老人.
  我知道了他是老工人,老伴早年去世,年仅32岁的他,毅然挑起了家庭的重担.为了5个儿子不被后妈歧视.他再也没续玄.儿子大了他也老了.
  广同在那个年代,为我们这些半掩琵琶,半遮面的同志提供了一个尽情诉说情感和交友的场所.真的是在暗夜里的一道彩虹.
  快过春节了,"雄关漫道"突然告诉我:有个叫"沱沱河"的网友愿意做他的干儿子!
  那几天特别忙,公事,私事都一大堆,眼看就要过春节了,可是,老人家执意要约我去喝茶,要和我商量干儿子的问题.他还一再说:这是非常重要的事,是大事!
  说实在的,我对老人的做法不以为然:那么大的年龄还要找什么朋友,自己都5个儿子,还要一个干儿子做什么?
可是,面对老人的欣喜和执着,我不忍心扫他的兴,如约来到了"流花中餐厅"
  在这个十分嘈杂的环境里,老人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向我诉说了他和"沱沱河"两个月的交往过程.
  那时候的人远没有今天这么浮躁,那时侯的快速成功,也没有今天这样的诱人:人们争相哄抢的"神水"也要喝一个多月才可以见效;不象现在"三天增高10公分","2天减肥10斤";那时候的同志聚集场所远没有现在这么多,只是那么几个地方,去的人也没有现在这么坦然;总有那么点鬼鬼祟祟,神神秘秘;那时候也没有什么"考古"的说法,偶尔有那么一,两个人也觉得还希奇;那时候的资讯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,手机还是身份的标志,BB机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用得起;网上交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:今晚聊天,一个小时后就开房浮躁的让人不可思议.
  可是眼前这位老人,竟然用短短的三个月就给自己找了个儿子,不能不让我瞠目结舌!
  "天山雪"我那时的网名"你知道林芝这个地方吗?"老人得意的眨着眼睛问我.
  "我知道啊,在西藏啊."
  "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?"
  看着老人那得意洋洋的样子,我不得不相信:爱的力量是伟大的,从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历经沧桑忧郁和深沉.有的是年轻人一样的神采飞扬和孩童般的天真烂漫.
  我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传的妒忌.
  "你知道藏族女孩子为什么叫卓玛?"他见我不回答,一脸坏笑的盯住我,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得意的抚摩着刮成青色的胡茬.
  "我是在日喀则长大的,这还想难住我?"我不屑的讪笑"卓玛是藏语仙女的意思,林芝是传说中仙女生活的地方.它的纬度和广州差不多,四季如春被藏民称为人间天堂我故意把林芝和察隅混为一谈.那里的毛纺厂曾经是西藏著名的轻纺基地,产品远销印度,欧美..."我抑制住霸气发问"西藏你还有什么不懂的问我,呵呵"
  我发现老人的脸色暗淡了,两只手不停的来回搓着,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.
  我收住话头,有点后悔自己怎么这么浮躁,为什么要扫兴呢?
  "那个沱沱河是林芝的?"我没话找话"哈哈,老人家你有福啊,出仙女的地方,小伙子也错不了."
 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言不由衷的话,随着社会的发展,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来到广州,当然也会有一些同性恋者,他们给这个群体带来了一股清新的空气,也难免泥沙俱下.
  前几天,听说一个外地的小伙子把一个老人的家当全部卷包,使老人当晚就要去买铺盖.我怎么能为了一时的情绪而放弃对老人的劝说?我真有点恨自己的虚伪!
  可是,当我搜肠刮肚的把我知道的同性恋引发的盗窃,抢劫案件告诉他时,他甚至恼怒了.
  "我的强巴不是这样的货色,"哦原来他叫强巴一个藏族小伙子常起的名字.
  "我还不是怕你老人家吃亏?"我连忙陪着笑脸.
  "话不投机,算了,你以为我几十岁了自己的事自己还解决不了,还用听你的?我们是朋友我是想让你分享我的快乐!明天我们吃一餐饭,你到时候来啊."老人不高兴的走了,唉!这年头人难做啊.
  不知不觉中几年过去了,我被公司调去了深圳工作.当我再一次回到广州,老人已经搬家了.
  2007年6月我又得到了老人的消息.还是在广同聊天室.
  这些年来,全国的同性恋网站越来越多,但是我还是爱常来广同.一是这里没有那些诲淫诲盗低级版面:二是这里聊天室的聊管认真负责;三是这里人气旺到一个没人聊天的聊天室的情形总是很让人很扫兴;四是这里是广东人的网站,进来就觉得亲切.
  那天我刚点进聊天室,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网名"雄关漫道",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:是他吗?我心里一阵狂跳.久违了的老友,长寿的老人.算起来他已经九十一岁的高龄了.
  我们又在"流花中餐厅"见面了.几年不见,老人家依然精神矍铄,他神秘的说:
  "你真是我的贵人啊,我正发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帮我这个忙.有你就好了.唉!你不知道啊,我现在流离失所了.一个月了,我在厂里的传达室过夜啊."
   "为什么啊?"我想问强巴的情况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"那你原来的房子呢?"
   "唉!给了老三,我和老三一起住,可是现在住不下去了."
  "那你想怎么办呢?"
  "我想要一间房子,然后把它租出去,自己再租一间房住."
  "那你怎么不和老三住呢,一家人在一起好相互照应啊!"
  "我也想啊,可是老三不容我啊,从前年开始,他天天骂我啊,他脾气暴,最近他老婆也开始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了,我怕哪天他们合伙打我,我这把老骨头还经得起啊."我望着这个高龄老人不知道他在人生的道路上还能走多久?在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怎么和自己的亲人反目成仇呢?
  第二天,我按老人的嘱咐把老人的五个儿子约到"流花中餐厅'的包间里,这样一家人在一起说话也方便些.
  五个儿子如约来了,老大一见老三就破口大骂:
  "X你老母亥!你借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啊!不要脸的东西!"
  " X你妈的X ,5000块钱要你的命啊,老头子在我家住了十年,你们这些杂种谁给一分钱了?那买房也是为老头子住,要钱?你做梦吧!"
  没等话音落下,只见老四抓起服务员刚沏好普洱的茶壶向老三扔过去:
  "谁是杂种?你才是杂种!"
   霎时间碗,盏,杯,盘像是飞舞的蝴蝶,在不足30平方的包间里来来往往....这几个同一血脉的弟兄,为了区区5000元人民币,在上演着一场自相残杀的人间悲剧!
  老人好象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,他那沧桑的脸上没有一丝惶恐和不安.
  一场混战下来,老三寡不敌众浑身是血.
  "亏祖先啊!"老三大声哭叫着"为什么拆迁补贴都要给老头子,买房子却要我拿钱啊!"
  老大的白色T恤,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,茶水,血渍使它成了一种奇怪的图案.他一边喘着粗气,一边大骂:"畜生不如的东西!老头单位倒闭,给的钱不都给你老婆看病了?你儿子上职高不是老头给的钱?别以为我们都是傻瓜!"
  老四的衣服被撕成了碎片,莫名其妙的挂在他那瘦弱的身上,但是仍然是一脸愤怒:"你这个当大哥的怎么也这么不要脸!你女儿大学是怎么毕业的?还不是老头子给的钱?老头子被你榨干了,没用了.你就不管他了?"
  老二是受伤最轻的,他的脸上被瓷器的碎片划了一道血口,他一边捂住受伤的脸,一边大声骂道:"那么爱钱?真是把祖宗的颜面都丢尽了.我们两公婆都没工作也不像你们!"
  老二的一句话惹怒了众弟兄,"你是最阴险的!表面上不吭不哈一肚子的弯弯道道!"
   "你别不要脸了!老头的存折都在你那里,你用了多少谁知道?"
   "要不是老头子做事不公平,把钱都放在你那里.他今天能是这个下场?"
   三兄弟历数着老二的种种不是,语言激烈污秽.
   奇怪的是老人像没事一样在打电话.完全置身事外.
   我看着这些弟兄们的争斗,知道他们的矛盾积怨很深了.但是没有一个人想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,解决矛盾重塑世界上无可替代的血缘亲情!面对含辛茹苦把自己抚养成人的父亲,没人想到他应该怎么安度人生最后的一程.
  强巴来了,他比几年前成熟了很多.原来老人是给他打电话!
  老人慢慢站起来一字一顿的说:"我本想你们哥几个在一起坐下来,好好谈一谈,你们的日子还长.我还能活几天啊.随便在哪里还住不下我?可是....罢了,我拟了一个声明,在公证处公证了."他从强巴手里接过一份文件"你是我的老朋友你来读一下给他们听."
  我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接过老人的文件,我想象不出一个即将走到生命终点的老人,在这样的时刻会有什么样的声明?
  老人的声明是这样写的:我和爱妻刘枚风生有五子,枚风33岁英年早逝,我为不使他们弟兄受后妈的气,再没娶妻,现在他们弟兄成家立业,我也不能再给他们什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