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独老头
该角色已不存在
那一年,我刚大学毕业,来到了川西一个国营煤矿做技术员.
这里群山环绕,人烟稀少,同来的三个同学两个月后,就只剩我一个了,他们都奇怪:我明明还有其他的选择,为什么非要在这里死扛?
"我喜欢这里的毒蛇,野猪还有狼!"我讪笑着说.
"见鬼!是老板给你有什么承诺?"
我笑着摇头
"那是你得到什么消息,有好事等着你?"
我笑着摇头
我怎么能和他们说清楚?
我在这里找到了一份挚爱,找到了一份寄托,一份不可告人的眷恋.
在来这里之前,我对于生命,只是觉得累.仿佛只是为别人活,永远在还债.因为我觉得自己不道德,这辈子我亏对太多,太多的人.
和一个我爱他,他也爱我的人生活在一起,是我自少年时期就有的梦.只要两个人在一起,日子苦一点无所谓,就算要上街乞讨也甘之如怡.只是,这个梦,到今天我二十五岁了,依然虚幻.有时,我甚至已经放弃了继续梦想的勇气.
可是,在这个崇山峻岭之中,上天给了我一份厚礼,把他送到了我的面前.
他---是我们矿的总工程师--一个50出头的老人,白皙的面庞架着一副金丝边的近视镜.显得温文而雅,他的一举手,一投足,都会使我砰然心动.尤其是他低沉,缓慢,富有磁性的声音,更是使我心襟激荡.
他是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,他给我的,也是一生难以追悔的切腹之痛.
我刚来上班,就被分配做他的助手,其实就是帮他做一些琐碎的事情.每天早晨他还没来,我要替他打扫办公室,沏好一杯他最喜欢的龙井.
他来上班后,我就帮他整理资料,抄写数据,把每天送来的文件分门别类,需要他签字的加在文件夹里,放在他容易看见的地方.
单位过节发放的福利,我总是想方设法搞到最好,最新鲜的,送到他家里.我为他付出我所能付出的一切,就是要得到一点点温存和关怀.可是我得到的是他越来越严格的要求,越来越频繁的斥责.
我的心要碎了,我能怎么办呢?我不能要求他任何事情,因为,他不是同性恋!
我多少次想离开这个地方,离开他.可是,只要他一个温暖的眼神;一声关切的问候;一次专门为我做的快餐,都能使我立刻打消离开他的念头!
我也许就是在广同聊天室里,被很多同志鄙视的"贱",可是,在现实社会中,在感情世界里,上至达官贵人,下到草根百姓,无一例外的都不"贵"!问世间情为何物?只叫人生死相许.
我有时觉得自己像一个可怜虫,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方设法使他满意,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差错,怕他不高兴,怕他嫌弃我.可很少得到他的认可和表扬.
他对我的要求更高了,他逼我考研,他威胁我:两年之内,不在国家级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,就让我去大山深处的二分矿锻炼.天那!那里距离矿部200里山路,就意味着我要离开他.
我不得不拼命的看书,拼命的查阅资料.我离不开他啊!
在这份牵挂,这份不安中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,我在<矿产><地质><大自然>等刊物上发表了数十篇论文.矿上提拔我到技术科当了科长.大家都对我有很高的评价,可是,他仍然不满意,他多次当着很多人不屑的说:
"他啊,我的徒弟中最差的."
我不明白,我怎么样他才满意?
前年,他让我写一篇关于矿山防暴的学术论文,这是他第一次交给我这样的研究课题.
我意识到:这可能是他给我的最后机会,我决定博一下.那些日子,我把自己埋在书本和资料里,顾不上吃饭,睡觉.第三天下午,他家的保姆给我送来了人参鸡汤,告诉我:今后不要去灶上吃饭了,总工吩咐每天她来给我送饭,临走时还卷走了我一大堆脏衣服.
一个月后,我把我的论文放在他办公室的桌上.
没有热情的鼓励,没有我想象中的欣喜,更没有他对这篇文章的想法.
"放在那里."他淡淡的说.
"我尽了最大努力,能查到的资料,我都查了,我还去省图书馆复印了好多...."我有些语无伦次.
"学术研究都是这样啊,又不是写小说,可以瞎编乱造!你去吧,我还有事!"
我不知道我怎么走出办公大楼.
照例一份热汤在宿舍等着,是龟汤.
说实话,那天我哭了很久;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,为什么要让我恋老?我怎么这么贱,为什么总是在想讨好他---这么一个冷血动物;
我在设想着他是什么冷血动物,是蛇;金环蛇?不!腹蛇?不!眼镜王蛇?不!是竹叶青--看着好看,歹毒着呢!怎么没出息的,觉得肚子饿了,呵呵,龟汤还是不错的.
不知道为什么,几年来我无数次想恨这个表面慈祥,心地残酷的总工.可是每次都这样被自己化解了,怎么也恨不起来,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,仿佛自己可以包容他的一切可憎,可恶,可恨之处.从心底里有一种眷恋,思念和缠绵,这不是贱吧,有过情感经历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体会.
一个星期没见总工,不知道他在搞什么,把自己关在房间里.
我还是贱!每天下班后都要去他家门前转一圈,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,好象也没想什么,只是想看他一眼!
呵!他出来了,在院里浇花.
"科长!"他看见了我"你过来,你是个搞技术的,怎么这么不严谨?在学术上怎么能用"一般来说"这样摸棱两可的表述?在这里一般是个什么概念?二般又是什么?真差劲!"
我是真的生气了,我想给他个不客气!我觉得全身肌肉紧张,拳头捏的嘎嘎直响.
"你还要面子啊!"他可能看出我心里的活动"这是在世界地质矿山大会上的学术报告,到时候出丑,就连里子都没了!哼!"
什么?世界...大会?我?
我脑子里一片空白.
"把这里的数据查准!还有这里,这里...明天去成都送稿!还楞什么?快去啊,时间来不及了!"太霸道了,我压根就没有说话的余地!
第二天,我忐忑不安的去了成都,在那里,我知道他是根本没和我商量,就自做主张把这个任务给了我,大会邀请的嘉宾是他.
终于我鼓起勇气和他吵了一架.
"我听地矿所的人说,这个课题是给你的."
"我的课题我想给谁给谁.有什么不对?"
"论文您全部重新写了,为什么不署名?"
"你这个人,好的没学到,坏习气学了不少,别人做了研究的成果,抄一遍就署名?什么玩意儿!"
他永远都是对的,我算是一辈子翻不了身了.
我从美国回来后,被调去当了副总,我还没来得及休息,他就下了任务:
"明天和我一起去8号井!"
"那里不是没什么价值了吗?"
"你怎么知道?听说?只听说还要你,我做什么?早上7点在那儿等我!"
我没什么说的,8点我们下到离地表5公里的巷道里,一个月没进来人了,巷道象死一样的沉寂.
"工作来不得半点想当然,有的事情一定要亲眼看,亲自动手,才能的到最真实的情况."
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,一股气浪,裹挟着呛鼻的气味,向我们涌过来!塌方!我转身就要往回跑.就觉得手臂被一双铁钳一样的大手死死捏住.
"山倒了,不能往回走,前面两华里,有一个差道通原来的通风口!"我像个小鸡一样被他抓着向前飞跑.
到了跟前,我的心里凉透了,这里不知道多久都弃之不用了,通风口早已被掉下来的碎煤渣堵死.
"我记得前面不远有水,我们在这里可能要呆两天,你先去看看!"
我还能说什么?去就去呗!
等我回来的时候,我远远的听到他在钉什么.到了跟前,只听他大声呵斥:"别浪废电!关灯!"
他拉着我的手放在一堆碎煤上说:"从这里开始,抛开一个洞,我们就有希望了."
我受到了鼓励,拼命的抛啊,抛啊!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前进了一米多.
"歇一会,"他把我准确的拉到一块平地上.他自己又上去挖起来.
我心里打了一个寒战:前面还有多远?我们能出去吗?这里不会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吧?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,地面的人能想到我们在这里吗?死亡.这个字眼第一次离我这么近.
"这里的空气好像越来越稀薄!我们能出去吗?"我开始害怕起来.
"能!这里和生产面是通的,只要我们挖通这里就没事了."他的声音这时很有信心.
"我挖一会吧"我提议.
"好!"他准确的把我拉到了通风口.
"你现在想法是不是很多啊,你还没有和死接触的经历吧?我可是经了无数次了"
在这特殊的时间,特殊的地点,特殊的氛围里,他以他那无数次令我倾倒的声音,娓娓讲述着他那一次又一次的历险.慢慢的我的心里安静下来.挖掘的速度也快了好多.
"总工,我有句话一直想跟你说,但我又不敢...."我小心的加入了谈话.
"哦!是你的情感安顿吧?"他不见我回答"就是你对我的格外的情感吧?真是个傻孩子,这还要再说吗?你不知道我一直是在利用你的这份情感?"他竟然吃吃的笑了"你觉得在咱们矿,我还对谁像对你这么严厉?"
"对于你的性取向,我也是慢慢才知道的,为了了解你的情况,这几年,我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书籍.像北京的李银河,山东的张北川,美国的金西,香港的李景邦等学者的著作,我都认真的研究了一